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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玻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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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知道是你。”昂著脖頸的唐璃, 劉海被風徹底吹開,光潔的額頭飽滿白皙, 秀眉之下, 瞳孔如同晶瑩剔透的玻璃珠,隔著一層厚重的圍脖,聲音小而柔。

他心裏一點兒別的想法都沒了。

只問她:“知道是我, 還不接麽?”

唐璃在心裏回答他,不想接。可對上他那張隱隱帶笑的臉, 抿了抿唇,沒回答。

他說:“好久不見。”

“也沒有很久吧。”唐璃輕聲道, “最近都……太忙了。”

居高臨下的程紹堂,恍惚間生出一種正在欺負弱小的感覺。這臺階足有二十公分, 她站在下面, 脖頸和臉縮在碩大的圍脖裏, 對上他的眼, 似乎想回避, 又回避不了。

“上來。”他說。

小姑娘慢騰騰地走上臺階,手還插在兜裏。但一靠近, 那股熟悉的感覺就又來了。

她慢慢別開眼。

“吃飯了沒?”程紹堂明知道她要回學校, 卻也沒隱藏想讓她陪吃完飯的心思, “我下飛機就過來了, 飛機餐那個味道, 我不習慣。”

“我吃過了。”唐璃說完這句, 就沒再繼續。

比起以前任何時候,她都要顯得話少。

但程紹堂沒管她的心思, 從她兜裏拽出那只白皙的手, 攥在手心。

冰冷與溫暖的觸碰, 令唐璃沒能下定決心甩開。

道路旁稀疏的枝椏,枯葉飄落,空氣潮潮的,卷著塵囂浮華的味道,似有下雪的征兆。

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,比如最重要的,也是她最不想提的,學校門禁時間快到了,她緊趕慢趕差不多要踏點而進,如果陪他吃完飯,根本不可能趕到。

她不想再騙宿管,生怕混個眼熟。

還有,明明說好了拍攝期間盡量陪同,如今拍攝都快過半,程紹堂卻只來過一次。

就那一次,離開時是和別的女人。

那個女人是誰?

這麽多問題,唐璃卻抿緊了嘴唇。

手心太暖了。

“你想吃什麽?”

還在思緒中的唐璃,聽到這句,微微一怔。

“我吃過了。”

“陪我吃點兒。”他說,“上次吃過的那家還開著門麽?”

“那家在下面。”唐璃低垂著眸,“你要是想吃,得去下面。”

“那換一家兒。”

正巧路過一家面館,他擡頭看了一眼。唐璃見他停下,也跟著一起,擡眸看著他。

他個子高,肩寬腿長,黑色大衣穿在他身上,身材魁梧有型。黑色劉海攏起掀至腦後,燈光把他的長睫照成透明色,下頜角削瘦,線條流暢。

程紹堂:“就這個吧。”然後轉過臉來瞧她。

唐璃不餓,無論他說什麽,她都沒意見。但他還是習慣性問她一句,也不是因為別的,就是覺得小姑娘今天心情不太好,和他一樣有些累。

店裏的裝潢偏中式,這個時間,人寥寥無幾。程紹堂點了一份牛肉面,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吃完。

說他肆無忌憚,是因為他的吃相真不斯文。

唐璃低垂下頭,拿出手機,許沈吟還在同她聊天,說自己準備睡了,問她快到了沒?

唐璃說沒有。

簡單兩個字,許沈吟沒有多想。大晚上的,誰又能想到她已經回不去學校了。

但是程紹堂什麽都沒問,點評這碗面,吃著比往日要好吃些。他坐在對面的椅子上,手臂搭在靠背,看著她。

“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?”

唐璃擱下手機:“太晚了。”

他笑了笑,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宿舍要關門了。”

程紹堂說:“讓你舍友再幫你一次。”

“哪還能次次如此?”唐璃快速地看了他一眼,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閃躲,心裏莫名其妙的慌亂,佯裝淡定道,“在宿管阿姨那裏混了臉熟,就不好了。”

程紹堂懶洋洋地靠著椅背,說實在的,他有點兒累,那種疲乏肉眼可見,吃過飯後更為甚。但他明顯感覺到小姑娘異於往常的矜持,不鹹不淡的,看起來像是……在鬧脾氣。

他沈默著思索半晌。

空氣裏只剩安靜的光亮。

“走吧。”程紹堂起身,慢條斯理地說,“陪我消化消化。”

她乖巧地起身,跟在他身後。

程紹堂為她推開門,一出門就被冷風撲了一臉,風裏夾雜著濕潤的點滴,唐璃還沒反應過來,就聽見他說:“下雪了。”

唐璃張大了唇,不自覺昂起頭,頭頂碩大的牌匾遮掩著幾分視線,其餘的,是蒼茫的黑,和遠近不一飄飄灑灑的雪粒。

還有,他低垂下來,註視著她的眼睛。

那雙眼睛談不上傾國傾城,但很有耐心,很溫柔,亦很深邃。

唐璃支吾著說:“你看雪啊,看我……幹什麽。”

程紹堂笑了下,說:“幾天不見,怎麽還生分了?”

唐璃下意識就想回覆,本來也沒有那麽熟悉。但眨巴眨巴眼睛,默默閃過視線,走下臺階。

雪粒落在她頭發上,不是很明顯。

程紹堂走在她身側偏後一點兒的位置,沒有與她並排。視線落在她身上,順便問道:“你知不知道,立秋最近在忙什麽?”

唐璃微微一驚,回問他:“你指哪方面?”

“就是啊……”程紹堂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,溫和開口,“她好像最近在賣東西。”

唐璃頓了一秒,轉過身去看他,坦誠地說:“是我介紹給她的,她賣的還不錯。”

“你也賣了?”他疑惑道。

“已經結束了。”

他眉毛輕輕一挑,又蹙起:“我怎麽沒看見你發推廣?”

唐璃騙他:“已經刪掉了。”

“不可能吧。”雖然是玩味兒語氣,但又十分篤定,“我每天都看你朋友圈。”

被戳穿的唐璃沒有半分心虛,正如程紹堂不信她一般,她也並不信這男人絲毫。

“這麽關註我?”

他盯著她看,慢慢點著頭笑:“你以為?”

“我不會感動的。”唐璃的語氣斬釘截鐵。

越是如此,越發欲蓋彌彰,越能惹得人笑。

夜色深深,白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,偌大寒冷的城市,別有一番意境。有人說帝都孤獨,唐璃深有感觸,尤其是每次踏著清晨坐上公交,亦或者乘著晚色到路旁打車。

今天的晚色,不僅有白雪,還有珠光。

一根項鏈搭在他長而均勻的手指上,搖搖晃晃的垂下來,像是花蕊托底的樣式,密密麻麻圍繞一圈,中間的位置,吊著一顆方方正正的鉆石,棱角處有細窄的切割面,閃爍十分。

她的目光驟然被吸引,無暇多想,無法移開。

“好看麽?”

唐璃楞著,程紹堂站在她面前,手掌像變魔法一樣撐在兩人之間,中間那鏈條晃啊晃。

她不撒謊,擡眸看他:“好看。”

她看見他的唇微微彎了一道,手指輕輕往前送,另只手拿起她的手,攤開來放在她手心。

“送你。”

唐璃有多出人意料呢,她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,然後脫口而出問他:“是鉆石麽?”

程紹堂笑了聲,慢條斯理地說:“是玻璃。”

唐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,她知道程紹堂又在逗她,想反駁,又覺得算了。

但這表情落在程紹堂眼裏,就是有趣了。他問她:“嫌棄啊?”

“那倒沒有。”她說,“可能香港的玻璃和帝都的玻璃不一樣。”

程紹堂:“你怎麽知道我去香港?”

唐璃“嗯”了一聲:“聽立秋說過。”

她把項鏈攏在手心裏,蒼茫的白和城市的光火映襯得它無比斑斕。唐璃看了一會兒,好奇地問:“沒有盒子嗎?”

“在車裏。”

“一會兒拿給我。”

程紹堂忍俊不禁:“一會兒跟我走?”

唐璃說:“走吧。”

他們沿著街走了許久,那條項鏈纏繞在她手指間,被她掩蓋在口袋之下。

吃人嘴軟拿人手短,唐璃再冷淡,姿態也不覆之前,她頻繁看程紹堂的臉色,並不怕他察覺到。

“拍攝怎麽樣?”

“還好。”唐璃回答他,“已經過半了。”

本來就是時長二十五分鐘左右的微愛情電影,顧導對影片要求沒有她想象中那樣高,拍攝過程和她曾經看到的成片差別很大。

明天周末,拍攝地點安排在工作室樓上,那裏有一間裝修成出租屋的房間,專門用來拍攝男女主初入社會時生活的窘迫。

“明天我陪你。”他眼含笑意。

有些人就是這樣,有些事情風輕雲淡地抹掉,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。

可唐璃不是。

“那天我看見了。”唐璃低聲說,“你和你朋友一起走了,然後再也沒來過。”

“她啊,叫溫爾雅。”程紹堂說,“是我發小,你可以問問立秋我和她的關系。”

“我和你什麽關系啊。”唐璃有點兒惶恐,“問立秋不會很奇怪嗎?”

“那你問我。”

唐璃靜默幾秒,手裏還攥著那根項鏈,擡眸看他,認真地問:“你和她是什麽關系?”

程紹堂還未回答,霎時笑出聲音來。

唐璃瞪大眼睛,瞳孔在雪天裏格外亮:“你笑什麽?”

“沒什麽。”程紹堂輕輕咳了一聲,手握成拳抵在唇下,心裏想的話並未說出口。

他在想,唐璃這幅模樣,有種正宮的氣派。理直氣也壯,眉宇間帶著令人不易察覺的怒意。

“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。”程紹堂說,“她遇到了棘手的事情,情緒不太好。”

唐璃居然不信服,問:“工作棘手?”

“不是。”

唐璃低下頭,面無表情著,也沒說話,好像真的生氣。

“有個我之前的同學追求她,現在是她上司。”

唐璃嗯了一聲。

程紹堂思忖片刻,忽然聲色暗啞:“前不久和她——你懂嗎?”

唐璃肩膀一怔,表情瞬間變了。這是程紹堂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這個話題,歸功於她的傲嬌和追問。

然後他便解釋說:“事兒這麽件事,情況覆雜在於她不喜歡人家,酒後失態,悲傷不已,找我安慰也不過是因為那人曾經是我同窗。”

“她是自願的麽?”唐璃已然察覺到什麽。

“你覺得呢。”程紹堂反問她。

唐璃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會不會和不喜歡的人睡。

他終是要把問題從不相幹的人身上扯下來落在她這裏,看她心猿意馬,耳稍紅成粉嫩色。

當然,他知道,自己有點兒欺負人了。

可對著這樣一個倔強倨傲又年輕漂亮的小姑娘,偶爾耍耍混,應該不會遭天打雷劈吧。

唐璃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,明明身處於冰天雪地裏,滾燙的溫度通過心臟傳往四肢皮膚。

程紹堂擡手,摸了摸她的臉,果不其然,火熱滾燙。

“去我家麽?”他叫她,“璃璃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危險發言!程狗住嘴!

二十個小紅包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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